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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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弟子們考核完畢,可以出師了。梨棠小築內,眾人收拾了行李,準備各奔前程。

湛如水聽說林釧暫時不打算回滄海閣,要到處歷練,便說:“咱們一道走好嗎?”

林釧還想問她要不要同行,湛如水來找自己再好不過。她說:“那當然好。咱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了,我也舍不得跟你分開。”

青鸞道:“還有我。尊主說了,不管小姐走到哪裏,我都要跟著的。”

青鸞不但能幫林釧料理生活,這些年還跟玉衡長老學了一些醫術,能處理一些內外傷,對於他們的歷練很有幫助。

三個人圍在桌邊商量,湛如水想去北邊看看。青鸞說無所謂,去哪兒都可以。

林釧在燈下攤開一張地圖,伸手比劃了個軌跡,說:“咱們從西蜀出發,先往東,再往北。一路上把洞庭、長江、蘇杭都游覽一遍。路上喜歡什麽就買什麽,別虧待了自己。”

湛如水笑了,說:“你是在山裏憋太久了,出去要把本都玩回來嗎?”

林釧正色道:“主要是行俠仗義,順便游山玩水。天下這麽大,夠咱們游歷好一陣子的了。”

正事說完了,女孩子們還有點八卦可以談。林釧托著腮看湛如水,說:“咱們三個一道走,你說唐裁玉會不會跟過來?”

湛如水有點炸毛,說:“為什麽有我的地方就一定要有他,我跟他又沒什麽關系。”

林釧說:“其實他來也沒什麽不好的。唐家的產業多,商號遍布各地。有他在,咱們在外頭住店都能省不少錢。”

青鸞插嘴道:“可不是麽,唐公子要在女孩子跟前充面子。縱使不是他們家的店,他肯定也要搶著付錢的。”

湛如水皺起了眉頭,似乎有點心疼唐裁玉,說:“他雖然錢多,人又不傻。還沒出門就算記上了,你們很缺錢嗎?”

林釧笑了,說:“開個玩笑嘛。不過唐裁玉的機關術確實挺有用的。他要來就隨他,他不來也咱們也不特意叫他,這樣總行了吧。”

湛如水沒有明確表態,不過如果唐裁玉不來,她或許還會有點失望。畢竟這些年他都形影不離地跟著她。如果身邊少了他聒噪,多少有些空落落的感覺。

等湛如水和青鸞歇下了,林釧打開了錦盒。數年前她在觀滄海的秘境裏就得到過一顆這樣的丹藥,對她的修煉大有幫助,如今又獲得了另外一顆。

她服下了紫金築元丹,片刻藥力融化,一股熱氣從丹田中升起來。

一股強大的力量充斥著她的經脈,讓她渾身暖洋洋的。這是增長功力的好機會,不能浪費。她盤膝而坐,引導那股力量在身體內游走了一個周天,最後歸納回了丹田裏。

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,閉上了眼睛。

一片黑暗中,她能夠觀照見自己的丹田裏,一點精魂放出金光,繼而蓬勃地生根長葉,育出花苞。

蓮花漸漸綻放,生成了一個混沌的法身,蜷縮入丹田中。

她突破了瓶頸,達到了元嬰境界!

林釧停在這個境界已有數年了,一直在等待突破的契機。雖然是重新修煉一回,能憑借經驗少走彎路,卻也不免遇到瓶頸。如今一服下金丹,多年的阻滯頓時被打破了。

她一陣狂喜,又有些辛酸。像破繭成蝶,她成為了更強大的自己。

達到元嬰境界之後,就能夠禦劍飛行了。從這一刻起,她就是世人眼中的劍仙了。

林釧平日裏雖然冷靜,如今修煉小有成就,實在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。她簡直一刻也等待不得,要去試一試自己的本領。

長劍有所感應,自己浮了起來。林釧激動地說:“我到達元嬰境界了!”

馭風爽朗地笑了,說:“我已經感覺到了,恭喜你。”

兩個人的能力綁在一起,林釧變強了,意味著馭風的力量也增長了。他當然比任何人都更高興。

林釧說:“走,咱們出去逛逛。”

馭風說:“大半夜的,你上哪去?”

林釧神采飛揚道:“當然是禦劍!”

她抓起劍出了門,此時夜深人靜,弟子們都歇下了。月光照在她身上,輕柔而又美麗。

長劍浮在半空中,林釧一躍而上,凝神向前飛行了一段距離。

風把她的頭發吹得飛揚起來,衣袖也獵獵舞動。林釧感到了禦劍的速度感,膽子漸漸大了起來。她升到了高空,從山中的雲霧裏穿過。

她身體的協調性很強,再加上強大的意識操縱,她很快就掌握了禦劍的訣竅。

她越過北峰,見招搖長老拖著長長的蛇尾巴,正坐在觀星臺上喝酒。他看見了林釧,詫異了一瞬,隨即笑了,喊道:“小友能禦劍了?”

林釧被風吹得臉疼,卻又十分快樂,大聲道:“剛學會——我飛的穩嗎?”

招搖長老說:“別飛太高,小心樂極生悲。你要是沒了,開陽可要哭了。”

林釧沒聽見他的後半句話,已經飛到遠處去了。

幾只棲鳥被她驚起來,撲著翅膀飛到高空中去。林釧好勝心起,要跟飛鳥比個高下,禦劍向前追去。馭風也好久沒有這麽痛快地在外頭橫沖直撞了,肆無忌憚地在雲中穿梭。

林釧超過了飛鳥,又繞著整個蜀山飛了一圈,這才漸漸瘋夠了。

她放緩了速度,一個打滾落在草地上。她仰望著夜空,放聲大笑,說:“太痛快了!”

她憋了良久的情緒驟然釋放,就像決堤的大水奔騰而下。

馭風說:“你小聲點,小心把巡山的招來。”

林釧收斂了一點,卻還帶著喜悅之色。馭風的心情也很好,不過他是在為了另外一件事而開心。

一團黑霧從劍裏冒出來。他平時經常黑乎乎的一團,心情好的時候,會化成人的輪廓,就像一個影子,但是始終沒有面目。

而這會兒,他的身體從黑霧中顯現出來,漸漸形成了人的模樣。

他約莫二十歲出頭,五官的輪廓很深,眉骨高聳,黝黑的瞳仁裏透著雪亮的光。他的身量修長,舉手投足間頗有些瀟灑氣度。

煤球居然能化成人形了,還這麽好看——林釧還是頭一次見他本來的面目,一瞬間被震住了。一個劍靈都生的這麽英俊,這不是奪造化之工麽。

馭風揚起一邊眉毛,明知故問地說:“怎麽了?”

林釧不想讓他覺察到自己的驚訝,說:“沒什麽,原來你是這個模樣。”

馭風擡手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,說:“是啊,本公子好看嗎?”

林釧感慨道:“看來刻薄的人都是有些本錢的。要不是你長得還過得去,就憑這張嘴也早就被人打死了。”

這麽多年來,馭風已經習慣了跟林釧互相擠兌,不把她的話當回事。他輕描淡寫地說:“老子的劍法天下第一,能打得過我的人還沒出生呢。”

林釧說:“少信口開河了,你比我師父強?”

馭風想了一下,說:“不好說,除非能找個機會跟他過過招。”

上次他被天璣長老一掌打成重傷,在井裏養了好幾個月才緩過來,居然還敢想去跟開陽長老比試劍法。林釧覺得這人真的是狂氣,把誰也不放在眼裏。可若說他沒這個本事,倒也未必。

相處這麽多年,林釧多次見識過馭風的劍法,知道他出手十分狠辣,偏於實戰。開陽長老則是以劍入道,註重劍意,頗有萬岳朝宗的氣勢。這兩個人動起手來,誰更勝一籌真的不好說。

馭風吃虧在沒有一個實在的形體。好在林釧到達元嬰境界之後,他的能力也隨之增強,出現了實體化的能力。

馭風知道她在想什麽,伸出了胳膊,說:“你摸摸我。”

以前他沒化成人形的時候,林釧對他不必見外,經常抱著劍擦拭。如今他變成了個成年男子,讓林釧生出了些距離感。她往旁邊挪了一下,說:“不太好吧?”

馭風說:“讓你摸就摸,江湖兒女,婆婆媽媽的幹什麽?”

林釧便伸手拍他的肩膀,感到了實實在在的軀體。她低頭看了一眼,草坪上還有他的影子——他變得跟活人一模一樣,簡直毫無破綻。

林釧驚訝道:“我的天,不只有相,你還修出人身來了?”

馭風嗯了一聲,在草坪上坐下。長風從山坡上吹過來,輕輕地拂動著他的衣衫和頭發。他閉上眼睛,嗅得到青草的香味,聽得見山間潺潺流水的聲音。

活著真好。

他很久沒有以人的姿態來感受這一切了,如今獲得了這些,讓他百感交集。

他嘆了口氣,說:“我沒看錯人,丫頭,多謝你了。”

當初若不是他把力量跟她共享,林釧也不能這麽快就到達元嬰境界。兩個人算是互惠共生,彼此成全了對方的願望。

林釧說:“知道我厲害了罷。以後一直跟著我,好不好?”

她還記著馭風一開始不肯跟她的事,如今終於能證明自己的實力,實在很自豪。

馭風沒回答,林釧拿胳膊肘搗他。

“好不好啊?”

馭風看了她一眼,說:“這是你說的,以後可別嫌我煩。”

林釧說:“怎麽會。哎,以後你是不是能像人一樣,隨時出現了?”

馭風說:“我現在的靈力還不穩定,陽光太強烈的時候不能現形。等以後你的能力變得更強了,我就能像真正的人一樣了。”

他的心情很不錯,站起來說:“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,咱們喝點酒怎麽樣?”

林釧說:“三更半夜的,我上哪兒去給你弄酒。”

馭風便笑了,說:“剛才那個蛇妖不是在喝酒嗎,你去跟他借一點。”

他說的是招搖長老,也虧得馭風膽大包天敢惦記他的酒。招搖長老向來愛喝酒,屋子旁邊有一個酒窖。林釧懷疑他長了個狗鼻子,距離這麽遠,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招搖也是個酒鬼。

她都要出師了,這時候惹事,萬一被抓住了得不償失。她說:“這……不好吧?”

馭風說:“去不去,你不去我自己去了。”

這人一向我行我素,想到什麽就去做。他召起長劍踏在上面,準備上北峰去看看。

林釧提醒道:“餵,這是我的劍。”

馭風回頭看她,面無表情地說:“誰的?”

這劍確實首先是馭風的,其次才是林釧的。她一時語塞,馭風說:“算了,你也上來。”

他一把拉過林釧,讓她站在自己身後。

劍雖然長,兩個成年人踏在上面也不太夠。林釧只好往前挪了挪。馭風不管她站沒站穩,嗖地一聲禦劍上了天。林釧慘叫了一聲:“你悠著點!”

馭風愉快地笑了,說:“怕就抱著我啊。”

這個混蛋,在這兒等著她呢。林釧頭上青筋暴起,覺得這人是故意在占自己的便宜。

她不肯抱他的腰,要靠自己站穩。馭風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,一個急轉彎,差點把她摔下去。林釧眼疾手快,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。

馭風被勒的臉都青了,扭頭道:“你幹什麽?”

長劍依舊急速向前飛去。林釧不但沒松手,還急了眼,喊道:“看路!”

馭風回頭往前看,長劍朝一座石崖沖去。馭風連忙讓劍轉了個彎,緩緩地停了下來。林釧一躍下了地,心有餘悸地看他,說:“你想殺了我嗎?”

馭風擡手摸自己的脖子,咳了幾聲說:“是你想殺了我吧?我還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孩子……一點都不給男人面子,咳咳……”

林釧覺得有必要把話說明白了。她嚴肅地說:“這是我的劍,以後不經我允許,你不準隨便用它。”

馭風仿佛聽見了什麽奇聞,說:“這是我的家。”

林釧無動於衷,說:“做守護靈也得講規矩,它是我的法器,在歸屬權上我排第一,你第二。”

馭風覺得她是在強詞奪理。但他確實跟林釧訂了契約,像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事,聽她的也沒什麽大不了的。

這家夥隨心所欲,太難約束了,林釧覺得有點頭疼。馭風無所謂地走在前面,說:“去找酒了。”

他邁開大長腿,直奔開陽長老的酒窖而去。林釧說:“你認路?”

馭風聳了聳鼻尖,說:“靠聞的。酒味這麽明顯,你聞不見?”

林釧什麽都沒聞見,狐疑地看他。兩人來到開陽長老的酒窖跟前,門口掛著個大鎖。馭風把手按在上面,一團黑氣繞著青銅鎖頭,鎖啪地一聲開了。

兩人走進酒窖,一道石梯通往地下。這回林釧聞見了,這裏確實充滿了濃郁的酒香。

燈光下,黃泥壇子堆得像小山一樣。馭風的眼睛亮了起來,上前抱起一壇聞了聞,說:“女兒紅。”

他又拿起一壇聞了,說:“竹葉青。”

他就像賊進了寶庫,簡直哪一個也不能放過。林釧怕被人發現,催促道:“別挑了,差不多就行了。”

馭風又嗅了幾下,找到角落的一個壇子。他湊近一聞,露出了笑容,說:“還有杜康,就它了吧。”

林釧從荷包裏掏出一塊碎銀子,放在地上。馭風驚奇地看著她,說:“你幹什麽?”

林釧說:“你喝酒不給錢?”

馭風環顧了一圈,說:“這麽多酒,那老頭兒也未必知道自己有多少存貨。你要是留了錢,豈不是告訴他有人來過?”

他說的雖然不錯,但林釧有點過意不去。轉念一想,平時招搖長老經常使喚自己幫他幹活兒,從來也沒給過報酬,拿他一壇酒就算扯平了。

就在這時候,酒窖門口傳來了腳步聲,一人道:“誰?”

林釧嚇了一跳,整個人都不好了。偷人家的酒被逮了個現行,簡直不能更尷尬——她就知道,誤交損友早晚要被拖下水。

燈火把那個人的影子照在墻壁上。那人的身影頎長,沒有蛇尾,是個青年男子的模樣。

來的人不是招搖長老,是孟懷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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